————————第一章——————
“好的，萨丽塔，我需要你放松一下。”那苍白，瘦削的人对着诊治台上的病人说。那位中年女病人有底子不错的圆脸和一头银发，在她的锁骨以下，就没有别的什么了——反正不是她生来就有的。她是男人平时在诊所治疗的TR改造人之一。她在人生的早期就迈入了TR的行列，不用猜就是工厂的某些人告诉过她这是领先于他人的最好方法。就好像在工厂真有谁能领先似的。
那时男人正将她的胳膊往出拽，垂直地放在台子上，将她的手在托盘上放着。她用自己原有的身体换来的机械身体给了她几年的可靠服务，但是可能比她当时预想的要短。前几个月，她至少每周都得来诊所一趟，更换这个或者那个零件。她还不是铁城唯一忍受拙劣制造带来的影响的改造人。自从男人到来的那天，他就开始帮助像她一样的人了。
过去诊所还是个夫妻店呢。现在他连一个丈夫都不是了，想要不让铁城令人悲伤的生活感染到他就更难了。不只是在诊所一天天的生活，对于他的另一份，深夜的工作也是如此。
“好的，你感觉舒服吗？”他问道。“不错。现在我要你在心中想一下你的右手。”
“哪一只？”她问。
房间的对面，那在一只翻新过的牙医椅子上坐着的小孩，大声地笑了起来。那男人其实早已忘了他在那儿；他转过去对着小孩地做了个不耐烦的“嘘！”手势，虽然他自己也有点忍不住想笑。
“据我所知，萨丽塔，你只有一只右手。”
“嗯，是，但是——”女人扮了个鬼脸。“我能想到的第一个是我之前的血肉组成的手，不是现在这只。”
“两只手都是真的。”男人告诉她，尝试着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既慰藉又可信。“还记得我告诉过你你的意识有某种重现你肢体的过程么？对于你的意识来说，你的手就是你的手就是你的手就是你的手了。其实，想象你原来的手更好。那就是我们想要你的大脑认为的，这手就是你与生俱来的手。”
“但是如果神经都是连着的，它自己不会协调么？”女人问道。
“解释这个可能不是一两句话的事儿。即使理论上所有东西都完美运作，我们还是得耍点把戏来帮助它配合默契。”男人回答说。“我觉得你好像没时间听我说这个。”
“是啊，我想是吧。”女人动了动手指，然后开始敲击托盘。她听到了敲击声，抬起了头，手指一直在动。“哇，你看啊！”
男人扶她起来。“这就是努力的最终目的了。”男人欣喜的说道。“感觉如何啊？”
“和其他的东西一样自然。”她边敲着托盘边说。“没有任何的力不从心。”她的笑容微微褪去了。“希望这能持久一点吧。”
“有问题的话，来一趟就行了。”男人犹豫了一下。他很想告诉她他一直在研究的东西。如果事情按他所想的那样发展，就再也不会出现因为新老硬件不兼容而导致的动作延时了。这件事会让她开心，她也值得拥有一点足以使她开心，可以让她期待的事。但是他却不知道到底让那芯片运作还需要他多长时间——两周，一个月，甚至半年。或者这整件事根本就成了黄摊子，而他又得从头再来。
而在那时，女人会一直等着，一开始很耐心但会越来越焦虑，听过这件事的其他人也是如此。然后他呢，却不能做出那奇迹般的芯片，还不能解释为啥做不出来，因为解释他们也不懂。尔后那些人就又多了一件闹心的事。
他对那些人所能做的最残忍的事就是太早的给予他们太多的希望。想当好人，给那些病人棒棒糖就好了。棒棒糖起码是真的，而他所有的病人也都喜欢它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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